最后的秘境:临沧(上)

在澜沧江畔,在滇之西南,有一块神奇美丽丰富多彩的热土——临沧。这里世代生息繁衍着佤、傣、拉枯、布朗、德昂、彝、景颇等23个少数民族,所以,在这片24469平方公里的土地上,孕育和诞生了无数灿烂的民族文化和古代文明。

除了被中外史学家誉为“哀牢地新大陆”、“滇西南人文史诗”的沧源古崖画群外,临沧境内还有耿马石佛洞、凤庆的“文庙”群、沧源的广允缅寺、勐省农克硝洞遗址、云县忙怀新石器遗址等一大批人文景观,无不显示着这块土地厚重的文化积淀,无不昭示着这块土地曾拥有的不朽的古代文明。

当你走近澜沧江这条闻名于世的河流,你便会体味到“东方多瑙河”具有的独特魅力,当你跨入临沧这块西南边陲的热土,你便会感受到北回归线上自然与人类亲密无间的交融,你会为澜沧江的涛声所激动,也会为多姿多彩的民族风情所陶醉……11月11日,临沧撤地设市庆典大会将在临沧市盛大举行,值此欢庆时刻,我刊特地编发此组稿件,庆祝临沧撤地设市,并祝愿临沧的明天更加美好!

 

没想到过在八月会有一场旅行。

所以即使是后来怀了目的,开始得也有些漫不经心。

说是一场旅行,其实都是与旅行无关的事,只因怀了旅行的心情,便有了旅行的感受。

所以,请相信我,当一切感觉诉诸于文字时,都是混乱,而不真实的。

 

 

2004年8月6日 星期五

晴缺失的一角

 

临沧在我的概念中向来是面目模糊的。这种感知与我匮乏的地理知识无关。依稀寻得到的几个词,比如崖画、佤山、司岗里、剽牛等等,皆因其遥不可及而使“临沧”两个字仅仅停留在文字表面,无法沉到其他更深的地方去。我当然曾经想象过临沧。想象过它的山,它的树,它的一切。但这对我完整临沧的印象毫无禆益,反而使得临沧更加神秘,也更加的支离破碎起来。于是,在我的心之地图上,临沧就像无意中缺失的一角,偶尔思及,便隐隐地痛疼起来,总觉得那无法抵达的一片区域,就是这世上最后的迦南地。这疼痛的向往日日夜夜地折磨着我,同时也引诱着我,终于使我在这个夏天全面投降,怀着朝圣者般的心情向着那最后的秘境行进。

 

越危险越快乐

 

离开这座城市的时候,一场叫云娜的台风正在沿海登陆。我无法感受台风过境时搅碎一切的感觉,但我知道当台风呼啸而过的时候,那种死亡般的窒息。那无法预料的未来,让人充满对死亡的幻想。行进的途中,我分明感觉到了这种幻想的乐趣。

接近秘境的确是不容易的。323国道在景谷拐了弯之后,开始面目狰狞起来。随处可见塌方、泥石流,大部分路段仅能以时速10至20公里速度通过。这样的路,对于我这个游荡过云南大部分地方的人来说也是少见的。进入山区之后,暮色已渐渐合拢过来。只有远方的山尖还有一抹明亮的蓝色,仿佛一种神秘的招引,让我继续行进。天仿佛是在一刹那间暗下来的,而我的嗅觉也仿佛是在一刹那间复活的。不用闭上眼睛,我也能清楚而细致地一一分辨哪些是木叶的沉香、哪些是泥土的微腥、哪些又是蝉的鸣叫、甚至是鸟儿振翅的声音。这些气味和声音,一点点地燃点着我渐渐消失的激情,让我重又对黑夜后隐藏着的另一个地方向往起来。车轮在风中飘飞,干涩的眼睛开始晕眩,天空中的云朵以优美的姿势大片大片地蔓延过大地、山脉及河流。当一个女子在路途中游荡时,她并不想寻找什么。她只是行走。如果这行走会为她带来激情,那么她的寂寞会受它的控制。生命中尽是不可知的未来,这种感觉在路途中异常明显。那种随时都会遭受意外的感觉,让这旅途无比的刺激。所以我相信,我的血液里天生有着冒险分子,所以一边惶恐,一边快乐。

旅程,在行进中就已经展开,美感也是。

触目所及,都是大片大片的绿。那种绿,像潮湿的没有见过阳光的苔藓,寄生在幽凉的墙角里。它们让我产生了大量奢侈的关于旅途中的想象:树荫下的童年,被蟋蟀嚼了一遍又一遍。半夜溜走的蝉,脱掉雨衣飞上了山。逃避午睡的孩子,奔跑在石榴园的梦里……想象是和喧嚣无关的事情,它属于黑暗的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属于发不出声音的怀念,和无法结束的孤独,只是因为有了一些夭折和意外,而格外保留了一些琐碎和洁净的细节。隔着夜,我的心正回归故园。那里有一壶刚刚煨好的茶,受伤的翅膀和心,得以在火塘边安歇。就算是个梦境吧,它是那样柔软清香,何况,在这梦的边缘处,白鹭正在翻飞。

 

黑夜深处的魅惑

 

夜色越来越浓了,把星星都给淹没了。如果不是偶尔划过的几条闪电,扯破这无边的墨蓝,我几乎要以为,我是在向着某处海域的最深处下沉。路仍然是崎岖着,且漫长得没有尽头。兴奋的心情也因为找不到落脚点,而在半空中飘浮着,甚至有了些昏昏欲睡的感觉。四周死寂,全世界都已经睡了。只醒着一个又一个寂寞的灵魂。

我已经很久没有坐过夜车。夜似泼墨般的浓,那辆小车开起来轰隆轰隆地响,让人不得入梦。窗外是黑暗的崎岖的山路,车灯照亮路旁茂盛的树木,还有关了门的小店和农家。黑暗中的进行,摇晃而颠簸。夜晚不停地在山谷、村庄、小镇、树林之间穿梭,变得神奇而诡异。寂静像夜色无边无际。我静静聆听着。窗外是黑色的田野和零星的灯火。我喝着瓶子里的水,忘了疲劳和饥饿,听任自己的思绪在无垠中游荡。多难得。我在深夜中远离了一切世事喧嚣,而脚下的路,却依然继续。

行至临沧境内时,天下起了小雨。我们决定停下车来吃饭。

坐过夜车的人,必定了解那种夜店。那店通常没有什么名字,只大大地写着“食宿”两个字。食和宿的人,大都是货车司机,强壮而忍耐,不爱说话,眼神直接。

一行人,骨子里都有小资情结,一番逡巡之后,不约而同地选定了那家有着摇曳烛光的夜店。甚至有同行者,用金粉世家里出走的纨绔公子般的语气问:有咖啡吗?这夜店只有女人。四个布朗族的女人,一边手脚麻利的沏茶、杀鸡、点火、温油,一边放肆而熟稔地和男人们调笑。在夜行的旅途上,我想,这调笑倒也算得上是一种温暖的抚慰。它让那些困顿的人,找到身份,找到目标,甚至解去忧伤和乏累,再继续那一场不自知的旅行。原来我们不断地行走,就只是为了找寻那一点点温暖。又为了那一点点幻觉般的温暖,就这样不断地告别。于是,像这夜行车上的我和其他人,起起落落,陆续失散在这未曾天亮的村庄。

只有旅途依然继续。

 

2004年8月7日 星期六 晴

初尝佤山茶

 

俗语云: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饮茶,在国人无疑是大事一件。中国人与生俱来的水墨之性,非茶不能显也。作为一名时下的中国人,虽然偶尔也喝那么一两杯咖啡,但说到真正喜爱的饮品,非茶莫属。曾看过明朝人张谦德著的《茶经》一文。此文分“论茶”、“论烹”、“论器”三篇,详细说明了从采茶、造茶、烹茶的种种步骤,乃至贮茶、烹茶时器皿的选择,都一一做了解释。在“论器”篇中,有一器,称纸囊。对于这个器皿,张是这样描述的:“纸囊用剡溪藤纸白厚者夹缝之以贮所炙茶使不泄其香也。”当下,便对由纸囊所烹之茶,心向往之,并因其盖不可寻,而心生怅惘。没想到,世间总有惊喜。

临沧是世界大叶茶种的原生地。时至今日,其境内仍遗有野生茶园上千亩,茶叶年产量居云南省之首。凡此种种,使得居住在临沧的各民族都有了饮茶的习惯,并因烹制和作用的不同而分有待客礼茶、药膳茶、健美茶等。其中待客礼茶尤以佤族的土罐烤茶最为考究。在参观茶文化风情园时,我受到了这样的礼遇。烤茶是由两个佤族少女为我们烹制的。两个佤族少女一边生炭火,烘土罐,一边向我介绍了烤茶的烹制程序:传统的佤族烤茶,是以土陶罐作为烤茶及烹茶的工具,先将罐烘干发热,再置入茶叶,在炭火上烘烤,边烤边抖茶罐,小小的一罐茶(一般土罐容量仅200-300克)往往要经过上百次的抖烤,方可使罐中的茶叶达至焦而不枯的最佳境界。这大概可称得上是佤族功夫茶了。正在慨叹之余,最大的惊喜来了。只见一佤族少女手执一张纸款款走来,接着她说出的一句话,令我有一种被巨大的幸福击倒的感觉:“今天将请客人们品尝用纸烤出的佤山待客礼茶。”话音未落,只见其撮了一撮茶叶,置于纸的对折处,便在炭火上烘烤起来,这不就是传说中的“纸囊”吗?(后了解得知,烤茶所用的纸,就是著名的芒团纸。)茶梗在纸上,上下地飞舞着,只听得茶叶落在纸上发出“沙沙沙”的声音,像细碎的雨点打在芭蕉叶上,一种森然古意令得十数男女屏息静气,满目虔诚。不多时,空气中便开始弥漫着一股奇异的茶香,木炭时不时发出轻微的“噼啪”声,仿佛是快乐的呻吟,而我却在漫长的等待中,开始变得有些焦燥起来,只觉得越来越渴。终于,茶叶烤好了,放入早已烘热的土罐里,接着便冲入滚沸的五老山泉,(五老山,临沧县城东约15公里处,山顶有湖,名“绿林”,水质清洌甘甜,当地人多取而饮之。现为国家级森林公园。)顿时,水泡呈白沫状溢出茶罐,并发出噗噗的声音,这时,佤族姑娘微倾茶罐将白沫和杂质倒掉,又再次冲入沸水,浸泡少顷,茶成。这纸烤茶,观之汤色清洌,嗅之,有一种浓烈的焦香味,一尝之下,焦中带香,苦中带甜,与武夷岩茶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茶汤虽不够醇厚,却多了几分自然的野香。况且,烹茶时,佤族姑娘动作优美犹如舞蹈,敬茶时,哼唱的婉转茶歌,是品武夷岩茶时所不能有的感受。听佤族姑娘说,他们当地人还喜欢喝一种茶:把大叶茶放入砂罐(比土陶罐大,跟煎中药用的药罐相似)中,一次煮50克左右的茶叶,煮至罐中的茶水只剩下三、五口时方才饮用,一般在下地劳作前饮用,喝一两口即可达到几个小口不口渴的功效。这便是佤族苦茶,那天,也尝了一些,极苦,但确能使人舌底生津,且回味甚久。

后来,想起元稹茶诗里的一句:“洗尽古今人不倦,将至醉后岂堪夸。”终于知道,茶,也能醉人的。

 

性感老贼

 

据说,在感官中,记忆力最差的就是眼睛,所以如果按照感官功能把所有的记忆一一肢解,我不知道还有多少会属于眼睛——我是说仅仅属于眼睛的那些。所以,作为一个不绝对的乐观主义者,我常常想,多年以后,旅途中那些曾经感动过我的风景肯定早已在记忆中消磨殆尽,而能让我记起并回味的大概只剩下那些在旅途中短暂相识的朋友了。老贼便是其中之一。

老贼不是贼,是一个喜欢摄影的男人。当然,仅仅用“喜欢”两个字恐怕不能完全表达出他对摄影的狂热,比如,在大学期间他就曾对友人发出过:“我会死在相机旁,酒缸边!”的豪言壮语。但就是这么一个“狂徒”竟有很长一段时间,既不拍片,也不喝酒,只为稻粱谋。但是,对于一个在1985年就喜欢上摄影,又是学设计出身的男人来说,对影像和色彩的偏执,注定了他的生命中离不开快门的咔嚓声,况且,他还是一个喜欢四处游历的人。终于在2001年,老贼又开始拍片了,用相机记录了身边大量的生活即景。重拾旧欢的老贼,彼时的身份已经是美籍华人。当拍片重又成为老贼生活中的一部分时,潜藏在他生命深处对危险的美感的追求又被悄悄唤醒了——他决定用镜头感受和记录他眼中的性感中国,感受和记录现代文明对各个民族及传统文化和生活方式的冲击——他要用一年的时间游历中国。我便是在他感受临沧的途中与其邂逅的。

在我浅薄的理解中,一个用影像记录生活的人,必定得让自己不断地受到诱惑,并且不断地被这诱惑打动。看了老贼的部分片子,我觉得他是被诱惑也是被打动了。八千里路云和月在老贼的取景框中会是什么样?我无法想象,也不愿想象。至于老贼,他在我眼睛里定格的那一瞬间就是性感的,不是因为他选择了一种类似于虚无的追逐方式去追逐从灵魂中刷刷掠过的美,而是因为他遵循着自己内心的声音去生活。所有能遵循自己内心的声音生活的人都是性感的。

 

2004年8月9日 星期一 晴

温婉含蓄的俐侎人

 

我是到了乌木龙(永德县一个乡的名字),才知道俐侎人的存在,这个乡聚居着9000多名俐侎人。俐侎是彝族的一个支系,整个族群大概有15000余人,大部份聚居在临沧境内的永德、凤庆及云县,是云南独有的一个族群。俐侎人没有文字,关于他们的来历,至今还只是一些隐约的传说:相传,最先来到乌木龙的俐侎人来自景东、思茅一带,当时,他们居住在坝区,因为气候炎热,于是都把房子造得离地三尺多高,因此俐侎人又曾把自己唤作离地人。后因不耐坝区炎热的气候、蚊虫的叮咬,再加上瘟疫流行,生存非常困难,他们便只好向深山迁徙,于是,在乌木龙,有海拔高达2440米的村落。由于地属冷凉山区,俐侎人多以玉米、荞、小麦、土豆及少量稻谷为主食。除因传说中狗曾救助过的俐侎人祖先而忌食狗肉外,他们也吃猪、鸡、牛、羊等牲畜,并有杀年猪的习惯。根据服饰的颜色,你会很容易分辨俐侎女子的婚姻状况:已婚妇女全身着黑,未婚女子则头裹花格布巾,并缠以红、黄、绿等各色丝线,又缀以红、蓝、白、绿等珠子为装饰,对襟衫虽也为黑色,但可以在胸襟、衣脚、衣袖绣上花纹或是镶以花边。两厢对比,便让人分外觉出青春的妖娆与宝贵。俐侎人的服装大部分靠自己织布、染色、缝制。因为好奇,我参观了当地人的染坊。俐侎人用来染色的染料也是自制的——他们采来野生的板兰根,在水里浸泡十五天,这时,水里便会有一些沉淀物,再把这些沉淀物加上石灰,放在土缸里发酵,最后就制成了染料。长期居住在高山上的俐侎人,性格温婉而含蓄,单纯的眼神,给人一种柔软的悸动。那天,正是火把节前夕,村子里举行打歌会(不是对歌,而是边歌边舞),在芦笙、笛子和三弦的伴奏下,在领歌人(每场打歌会都有一个领歌人,掌握打歌的节奏和形式,领歌人多为男子,掌握多种民间曲调,俐侎人的“打歌”多达十余种,全靠口口相传,乌木龙有一俐侎人名叫曹其昌,乃民间艺人,也是俐侎打歌的传承者,重大节日的打歌会,都由其领歌)的带领下,数十男女翩然起舞,曼声而歌,动作轻柔缓慢,歌声缠绵而悱恻,令人驻足再三不忍离去。

 

惹人暇想的“桑沼哩”

 

俐侎人13岁举行成人礼,举行完成人礼之后的俐侎男女便可以谈情说爱,结婚生子了。在旧习俗中,举行完成人礼的阿朵(俐侎人把未婚女子叫做阿朵)们,通常会被父亲“赶”出家门,独自居住,这对俐侎小伙子们来说可是天赐良机,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追求美丽的阿朵了。崇尚自由恋爱的俐侎人还有一个非常独特的节日——“桑沼哩”节。“桑沼哩”按照字面理解的话,是一个温泉的名字,早在清代,每年农历二月十五日,散居在深山里的俐侎人都会自发地到坝区的“桑沼”(即温泉)洗澡,所以“桑沼哩”节最初就是俐侎人的洗澡节,后随着时代的变迁,洗澡节逐渐演变成以物易物的集市,同时也是青年男女相恋及人们聚会交流感情的日子。据说,每逢二月十五,卡莫嘎米(地名,即街市)上人头攒动,热闹非凡。除了赶集之外,人们还会在这里打歌、游乐,年轻男女更借此机会谈情说爱,中老年人则相聚叙旧,这样的聚会,一般会持续三天三夜,在这三天三夜里,即使结了婚的男女,都是自由的,可以找旧情人重叙当年情,并且另一方不得干涉,也不得介怀,更不能“秋后算账”。这个真正意义上的“情人节”,让我们这群都市男女听得目瞪口呆,继而目眩神弛,有人甚至萌生了明年来这儿感受一下“民族情人节”的想法——其实也不是真有什么想法,我想,大家只是对这种习俗体现出来的原生态的人文关怀而动容,试想,受所谓“文明”熏陶太久的都市人,在街头遇到当年爱得死去活来,如今各自嫁娶的旧爱,谁心里不是千丝万缕地说不清理还乱?谁不是千辛万苦调动面部所有肌肉,保持恒定的“冷酷”与旧爱像陌生人般擦肩而过?连句怯怯的“你好吗”都不敢说出口?如此一想,得出如下结论:“桑沼哩”对于“文明”人来说,无疑是最文明的人文关怀。

 

向大地致敬

 

如果说,几乎所有的太平洋文化圈中的民族都敬祀太阳,那么,东方民族对土地的眷念、偎依和崇拜却是独具千秋。

作为一个农业大国,中国是一个典型的农业社会,从事农业生产的人口一直占有绝对的多数,有关农业和土地方面的崇拜与信仰几乎可以代表全部民族的崇拜与信仰。看到作物在土地里生长,先民们对土地的“神”力感到稀奇。出于对丰收的盼求,对土地的依赖,奉大地为母亲的地母崇祀,是东方部落最具特征的一种原始信念。农业的祭祀活动源远流长,且名目繁多。过去几乎无村不建土地庙,县城里也必建城隍庙和八腊庙,每到春秋还有不少地方官主持祭典,以促农种,以报秋实。如今大部分祭祀活动已经消逝。但在农村,与农事有关的古老传说中的人物如伏羲神农,黄帝,后稷,土谷、青苗、雹神,虫神以及与农家生活紧密相关的各种时令节日,如门神、灶神、马神、牛神等等依然被人们所信奉,所信仰。

在农民心目中,土地神是掌握土地和庄稼的神灵。它能够保佑禾苗壮大,能够防御风雹虫害,只要虔诚地供奉之,便会获得丰收。春日田事方兴,向土地神祈祷丰收,秋收后,向土地神表达谢意,这便是“春祈秋报”。

俐侎人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习俗。在乌木龙,我亲眼目睹了当地人祭祀土地的全过程。祭祀是由一家之主——男人——来完成的。首先是准备祭祀用的牲畜—— 一只精壮的公鸡。接着便来到祭祀的地点——自己的田地里。男人在这里把鸡开膛破肚,褪毛洗净,连同鸡的内脏一起放在加满清水的锅里,起火烹煮。然后布置祭坛——祭坛很简单,一张长方形的条桌,前方是一个类似于藏族经幡一样的东西,男人会把刚刚宰杀的公鸡尾巴上最漂亮的三根羽毛插上去。鸡煮熟了后,捞起,把刚刚从田里收割的新米(临沧大部分地区,能种两季稻)放进鸡汤里煮。祭祀时,并不用整只鸡,而只用鸡头、鸡翅、鸡腿和心、肝等内脏。除鸡头外,这些都放在一个碗里,饭煮好以后,祭品就准备好了,正式的祭祀也就开始了。先恭恭敬敬地点燃三柱香(这香也是当地人自制的,叫草香),然后把鸡头端端正正地放在祭坛中央,依次放下剩余的祭品,斟上一杯俐侎人酿的米酒,第一杯祭天,第二杯祭地,第三杯祭祖先,再虔虔诚诚行叩头礼,感谢天地的赐予。祈愿完毕后,祭祀也就结束了,男人会把奉祭剩下的食物拿回家里与家人分享。

农神崇拜与天地信仰是农民在生产时对大自然依赖的结果,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农民们以为种子种在地里不仅是因其适应了自然而发育生长起来,也是上苍土地由于人们的虔诚与奉祭而赐福于人间的。时至今日,我认为这种崇拜与信仰其实已经不是完全地表现所谓天人之间的赏与报,祈与祷的关系,农民对土地的崇拜更多地是表现一种对大自然的敬畏与感激,就如同基督徒们在就餐前的祈祷一样,这种活动,让人心中常存一种感恩的心理,从而也更加懂得珍惜。再仔细想想,人与自然之间的关系其本质不正是应该这样吗?所以,在我眼中,俐侎人对土地的感情,比那些吟哦“大地啊母亲”之类的诗人们更真挚也更浓厚,他们用最原始的方式,向生养他们的大地致敬,他们和天地、自然之间那种灵犀互通、休戚相关、枯荣与共的境界,是我们这些从未同大地亲密接触过的人永远无法想象和企及的。

 

与火共舞

 

说到火,西方人得感谢普罗米修斯,东方人得感谢阏伯,正是这两个“罪人”,甘冒天下之大不韪,才为人间“偷”来了光明、温暖和希望。兴许是为了纪念他们,西南各少数民族如彝族、白族、纳西族、傈僳族、普米族、拉祜族,甚至是汉族群众,都有过“火把节”习俗。

“火把节”的日期是根据流传在南方丝绸之路沿线的“十月历”来规定的。这种历法把一年分成10个月,每月36日,一年分五季,每季两个月为72日,这就是中国古代“36”、“72”这两个神奇数字的由来。一年10个月共360日,余下五至六天作为过年日。据孔子的《夏小正》记载:正月“初昏,斗柄悬在下”,六月“初昏,斗柄正在上”。先民们正是根据北斗星旋转一周定为一年的,并把“斗柄正在上”的六月初定为“火把节”,“斗柄悬在下”的正月初定为“星回节”。但在南诏时期,“火把节”也叫“星回节”,民间流传的“火烧松明楼”的故事,便是讲述南诏王阁罗凤利用六月二十四日“星回节”祭祖的机会灭掉其他五诏而统一六诏。后来由于受十二月历的冲击和“十月历”的失传,才把“火把节”固定在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至二十六日。

每年农历六月二十四日,北斗星斗柄上指,彝语支的民族都要过火把节,这个节日也相当于彝历的新年,故有“星回于天而除夕”之说,火把节的主要活动在夜晚,人们或点燃火把照天祈年,除秽求吉,或燃起篝火,兴行盛大的歌舞娱乐活动。火把节期间,还要举行传统的摔跤、斗牛、赛马等活动。这些活动,来源于一个有关英雄战胜魔王(或天神)的传说,传说中这位英雄与魔王摔跤、角力,还教人点燃火把烧杀恶灵所化的蝗虫,保护了村寨和庄稼。为纪念这一事件,每年火把节,就要象征性地复演传说中的故事,渐渐成为节日活动的主要内容。  节日当晚,各族男女青年身着节日盛装,点燃松木制成的火把,到村寨田间活动,边走边把松香撒向火把,或进行集会,唱歌跳舞,或赛马、斗牛、摔跤,更利用集会欢聚之机,进行社交或情人相会,并在节日间展开商贸活动。

我曾在楚雄、大理、石林等地参加过彝族、白族、撒尼人(彝族一支系)的火把节。相比之下,俐侎人的火把节显得更加朴素和庄严。我是在夜幕降临后才来到广场的,男女老少早已把广场围得水泄不通。探头看去,场地中央早已架好高高的松树枝,待会儿点燃后就是熊熊的篝火,广场一端放置着桌椅,桌上摆着用葫芦盛着的米酒,桌前有几个老人端坐。另一端也放置着桌椅,不同的是桌子放着的不是米酒,而是芦笙、三弦及捆扎好的火把。桌子前坐着的是几个中年汉子,他们代表着各个村寨的村民。原来,俐侎人的“火把节”有一个隆重的仪式:即点燃火把必须得到族中长老的同意。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了,只见领歌人带着几个汉子,在众长老面前坐下,他们将代表长老们询问村民代表节日所需的各项仪式、乐器是否以准备妥当,并且根据村民代表的回答,决定是否点燃火把欢度佳节,这些内容都是通过歌曲对答的方式进行的。

在几声高亢的铜号响过之后,仪式正式开始了。领歌人开始了与村民代表之间的歌曲问答,这些无伴奏的歌声在静穆的夜色中缓缓地流动,乌木龙的山与水、天与地都笼罩在一派庄严与神圣之中。四周的俐侎人都在静静等待他们长老给乐器赐福,并允许他们点燃欢乐的火把。长老为乐器一一赐福之后,亲手点燃了第一支火把,接着,村民代表手里的火把也燃烧起来了,这时,领歌者口中的歌曲也由严肃转为了欢快,村民代表们不断地把向手中松香的火把撒去,一团团代表吉祥和祝福的火焰便向村民们扑去,引起他们欢快的叫声,空气中顿时热闹起来,各村的火把绕场一周后,长老点头示意,只见火把向广场中央的聚拢,篝火终于被点燃了!领歌者敬给长老一杯酒,并邀请长老打歌。芦笙吹起来了,弦子也弹起来,俐侎人手拉着手,围着熊熊的篝火,唱起了古老的歌谣:“提可莫呢哪采呢炎呢哪,提可莫呢哪索菜哩拉,窝呢窝呢窝窝窝呢啊窝窝,窝呢窝啊撒啦秀扎……一年有十二个月,一个月有30天,每一年我们都很热闹,每一天我们都很快活。男男女女手拉着手,唱啊跳啊十分高兴,转来转去不知道累,唱到天亮没有个完。”今夜,乌木龙无人入睡。

 

来源:临沧青年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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