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闯澡塘会
在怒江峡谷游荡了几天,每天扎营撤帐,除了用冰凉的怒江水干擦外,澡是没地方洗的。那天从秋那桶回丙中落,客栈太阳能坏了,澡还是没洗成。再有两天,春节长假结束。大家一合计,今晚到距六库十多公里的傈僳族澡塘会安营扎寨,夜里泡泡温泉,明天干干净净回昆明。拨打98121,知道夜间没雨,驱车到了一个肉眼看距澡塘会只有两三百米的沙滩搭帐篷。过福贡时买了一只鲜羊腿,用气炉炖了一个多小时,香喷喷的羊肉味已飘满江边。酒饱饭足,开始沿江边向澡塘会进发。江边无路,大小乱石横立,加之江道弯曲,我们高一脚矮一脚足足摸了两公里,弄得全身臭汗才看到几点微弱的灯光。为参加澡塘盛会,远道来的傈僳族老乡搭了一些简易棚子,有的干脆住在崖脚。灯光正是从这些简易棚子射向江边。
我们不敢男女同“欲”,只想找两个塘子各自方便。原以为当地老乡白天洗够了澡,晚上不会再来,塘子是我们的了。行走中听到谈话声,用电筒一晃,发现大树根下澡塘里有人。我不敢造次用电筒直射,只用电筒侧光慢慢扫视。春浴的傈僳族男女真真是赤诚相见,坦然悠然自然地同沐共浴,除了自身的肢体和器官外,没有任何异物加身。行前,听说傈僳族农闲时有男女同浴的习俗,但初二白天逛了一遍澡塘会,没有见到男女同浴,只欣赏到众多裸露上身和个别裸露全身的傈僳族妇女沐浴。她们并不介意我们拍照,只是友善地向我们泼点水。我们外来人带来现代文明的同时,也给我们的民族老乡带来孔夫子应归于糟粕的那部分东西,也在一定程度上污染了这片圣洁的净土。阳光还是那样明媚,但傈僳族男女已不在阳光下同浴,坦荡的傈僳族妇女不得不异物遮“丑”,呈现出一幅不协调的画面。夜里有幸看到传统的男女同沐共浴情景,原汁原味,真不亏此行。傈僳族保留住了他们的习俗,保留了他们心中的那一片净土。
前几年我到过西班牙属加那利群岛的拉斯帕墨士天体海滩。挂有NUDED AREA牌子的区域有一公里多。入夏,欧洲各地的游客纷纷来此亲近自然。进入海滩,除我们几个亚裔人衣冠楚楚外,所有人,男女老幼四五千人全都精赤条条。游客中,老年人多是单独来,年轻人多是结伴来,父母带子女的占多数,也有三代同来的。他们悠然自得地在那里埋沙,戏水,游泳,晒太阳。他们没有异样的眼神,看别人的酮体和平时被衣物遮掩的部位如同看熟悉的鼻子耳朵一样。少女不会因为拥有浑圆挺拔的乳峰而得意洋洋;皮吊叮当的老妇也不会因为岁月的消失而沮丧遮掩;富态的人们不会因为赘肉过多而羞于宽衣解带;子女们不会因为年龄未满18而不得同父母在一起享受纯自然的“三级大片”;男士则不会因为眼里充满性物件诱惑而导致身体发生物理变化。我们则不一样,从小只会看见裙子想大腿,看见大腿想生殖器。见此阵势,真不能自我。今个有机会,个个睁大眼睛,欣赏各式各样大大小小的器物。过完眼福,我却迷茫了。他们知道他们是什么东西,我们却不认识我们自己。地球人就这模样,本身没有美丑的问题,为啥要遮掩呢?我知道被异化了,异化得不知到何处找回失去的自然。同行的男孩与唯一的女孩斗嘴,我脱你敢不敢脱?女孩说,只有鬼佬我就脱。我插一句,只给鬼佬看,不给自己人看,崇洋媚外。前方又走来几个穿衣服的亚裔。物以类聚,都不去看裸鬼,热情地相视而笑,打招呼才知是在伦敦留学的日本人。
我们继续向前攀爬,来到一个池子旁。池宽两三米,长六七米,水深过膝,清澈见底。池子离出水口很近,水流较快,水温40多度,接近安宁温泉附一号的水温。因温度较高,不适合傈僳族边沐浴边社交的习俗,当地老乡没来光顾。我们这些桑那过的人,这点水温正合适。选择好男士的澡塘,我又陪同两位女士继续搜寻。迎面一股热气袭来,有如腾冲大汤锅的喷雾,电筒没用了。女士建议饶开走。下了50米的坡,在江边找到另一个澡塘。这是一个小澡塘,3米见方,塘边只有十多公分,不积水,温泉水从崖石上喷洒下来,即喷即流,显然是一个淋浴点。为防不测,我走时留了对讲机给两位女士。回到男池,迫不及待跳入水中,舒适地伸展四肢,漫漫搓擦这几天积攒的汗垢。我们在怒江边与失去的自然相逢了,但真叫我们男女同浴的话,反到自己不自然,怎敢舒适地伸展四肢,恐怕澡都洗不好。这时对讲机发出急促的呼叫,追问之下又不说明原委。队友木林森尚未脱衣,套上靴子急奔而去。原来女士那边来了两个洗澡的傈僳族老乡,两女士慌得一边用电筒照住他们,一边在对讲机里呼救。怒江峡谷里的怒族,傈僳族和独龙族大都信奉洋教,处世比较温和。他们知道来了异类,尽管鸠占雀巢,也没有生气,只是纳闷地蹲在一边吸烟。或许他们在想,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不就是洗澡么。木林森赶到时,他们已怏怏地走了。
我们顺着公路往回走。两女士还在叙说傈僳族老乡要进来洗澡的故事。我开玩笑说,这么好的机会,你们也不抓住。如果我们自己同浴,大家又要伦理,又要道德,观念上的障碍比电脑还复杂;与傈僳族同浴,净化身心,所有的麻烦都没有了,何乐而不为?她们笑着说,心理承受不了啊。说话间,已回到营地。怒江大峡谷的最后一天结束了。